當代中國的筆墨精神——讀韋辛夷的中國畫《大地之子——袁隆平》

　　我在省圖書館和市博物館的展廳里兩次感受韋辛夷先生的巨幅中國畫《大地之子--袁隆平》（220cm×195cm 2009年創(chuàng)作）。每次都被深深的吸引，每次都被打動和震撼，心靈受到了洗禮和升華。我想這就是真正的藝術作品本身的力量。

　　韋辛夷塑造的是"水稻之父"袁隆平的形象，這個在中國人民心中偉大的科學家，其豐功偉績無論怎樣去表現(xiàn)都不為過。而此時，他卻以一個典型的集中了所有中國人基因的形象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以那么平和、樸實、善良的容貌，以那么真誠、親和、憨厚的眼神，直視觀者的心靈，仿佛正在親切地問候："你過得好嗎？"。這形象讓我不禁想起了伊壁鳩魯?shù)囊痪湓?人所共有的我都有"。

　　作家木心曾說，真正好的文學作品是有體溫感的。而《大地之子》何嘗只是體溫感�。∷�吸引著我們想去擁抱他、親近他�？鬃勇犐貥�"三月不知肉味"，他把藝術對人的感動體會得太準確了，我亦深有同感�！洞蟮刂�子》觀后至今已數(shù)月有余，仍令我常常想起而怦然心動。它帶著中國特有的筆墨韻味，帶著泥土的醇厚、稻米的濃香，帶著關愛和親情向著每一位觀者撲面而來，直入人心。這是一種偉大的人文關懷，是光芒四射的人性的力量。

　　當一件作品深深地打動你的時候，會不由得想到：作者是誰？怎么畫出來的？進而還會追問作品的動人之處到底在哪里？

　　《大地之子》的誕生絕非神來之筆、天外來客，你看作者韋辛夷先生那一系列鴻幅巨制：《小崗村之夜》、《在那個夏夜》、《靈山法會圖》、《鋼城日記》、《馬陵道》、《廣陵散》……更有那大量的寫生、古代文人仕女和鐘馗等等，他們或深刻或浪漫，作者無數(shù)次地給我們帶來美的愉悅和藝術的思考。我更欣賞他的詩文集《提籃小賣》，真是才華橫溢、字吐珠璣，清新睿智而不失幽默�？梢院敛豢鋸埖卣f，一個真正的大畫家所應具備的他都具備了，然而又不僅僅是"書讀五車""鐵硯磨穿"的功夫所能達到的。韋辛夷那高于常人的感悟性和開拓創(chuàng)新的勇氣膽略，特別可貴的是他更有一顆善良而真誠的心，才是他的作品具有深深的人文關懷和博大的情懷，這是古今中外一個真正藝術家所應具有的根本。

　　《大地之子》作為國畫，它的最大成功之處就是在繼承中國書畫傳統(tǒng)筆墨的基礎上，有新的開拓、新的發(fā)展。它洋溢的是中國筆墨所蘊含的無窮無盡和豐富多彩的美的要素，進而生發(fā)為一種特有的中國當代的筆墨精神，是石濤"筆墨當隨時代"的最好詮釋。

　　《大地之子》既然是中國畫，就應回歸它的本體，從其本質上去研究和品味，其最大的特點就是筆墨和形式的整體性、不可分割性。筆墨在這里不僅僅是一個繪畫語言的問題，一個真正的"中國畫"家，當他"中得心源""物我融合"時，其形式由筆墨而生發(fā)，筆墨本身就是形式。所謂"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就是以筆墨為主的造型觀，也正是筆墨與形式一體的最好解釋�！洞蟮刂�子》正是筆墨與形式相互生發(fā)、互為因果的完美地統(tǒng)一在一起的。

　　中國畫的美是以筆墨美為核心的，筆墨不行，無論再好的構圖、制作技巧、材料等都是立不住的，韋辛夷深得個中三昧�！洞蟮刂�子》

　　正是充分發(fā)揮了筆墨的特長：你看毛筆帶著深淺干濕不同的墨色，隨著情感的起伏運用自如，時快時慢、時輕時重、時曲時直，又忽聚忽散，一筆接一筆，以中鋒順勢奔騰、跳躍，遒勁有力、意態(tài)超然、婉和韻雅且渾厚樸茂、潤含春雨。

　　對于熟諳人體結構的作者來說，嚴格的形體結構并沒有成為他發(fā)揮筆墨美的障礙，卻成了韋辛夷充分發(fā)揮筆墨那豐富表現(xiàn)力的載體和自由的天地。正如聞一多所講，"戴著鐐銬跳舞才能最充分的發(fā)揮舞蹈家的才能"也正如歌德所說"只有在限制中才能顯示才能"韋辛夷在如此嚴格的寫實頭像中，能把筆墨功夫充分發(fā)揮出來，可謂難能可貴！

　　對于過去的中國畫家來說，他們受到歷史的局限，對人體結構不甚懂，筆墨再好也絕對畫不出如《大地之子》這樣的頭像，而現(xiàn)在的畫家對人體結構再熟悉，而筆墨功夫不行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境界。所以，《大地之子》是前無古人、獨一無二的。辛夷是造型能力、筆墨功夫俱佳的畫家，只有他才可能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作品。這是對傳統(tǒng)筆墨的開拓、發(fā)展，也正是中國當代的筆墨精神。任伯年、徐悲鴻、蔣兆和等都作出過可貴的探索、發(fā)現(xiàn)，今天韋辛夷又沿著前輩的道路，開拓了新的空間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其意義是深遠的。

　　《大地之子》證明了一個道理，對于一個既具有熟練的造型能力，又具有筆墨功夫的畫家來說，素描不僅不用擺脫，且更能成為發(fā)揮筆墨的美，生發(fā)更多的空間。有些畫家畫不好是自己悟性不高、反而認為是素描、筆墨限制了其創(chuàng)作，這是不對的。其實，以素描和筆墨有機地結合正式中國當代筆墨精神的又一體現(xiàn)。

　　讀畫要遠觀其勢，近觀其微。《大地之子》首先在藝術處理上是大格局，磅礴大氣具有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力，其黑與白、虛與實、線與面是如此渾然一體，在對比中渾然天成的和諧是一種大美、壯美。而在這個大格局的狀態(tài)下，又以嚴謹?shù)某錆M精致情趣的形象塑造，筆墨神韻，取得可耐人細讀品味的境界。

　　《大地之子》因主體的需要，通篇用的都是中淺墨，一筆焦墨都沒有，卻有著完整的黑白灰關系，可謂意明筆透，沒有一絲漂、浮、輕、滑的通病，而是筆筆蘊含著力量，達到了筆中見墨、墨中見筆的高度。南齊謝赫的"骨法用筆"，趙孟頫的"用筆千古不易"千多年來成為中國畫的經(jīng)典之語，但至今我們卻有太多太多的書畫家對筆力的認識仍然太膚淺，或者根本沒有認識，致使很多作品盡管形式上新、奇、怪，但終因筆力的欠缺而登不得大雅之堂。隨著人們對中國書畫審美力的提高，現(xiàn)在的書畫作品大多數(shù)以后都是宣紙垃圾。

　　《大地之子》的筆力雖尚未達到八大、白石、李可染的力度，但辛夷已經(jīng)高度的認識到這個問題，在目前來說，其筆力是上乘的，你看他的每一筆都是扎實、勁道的，在起伏、快慢的運行中，書寫自如達到了生機蓬勃、氣象萬千的境界，真可謂力透紙背而躍然紙上。

　　老子的"強其力"應成為當今書畫界人士共同努力的目標，《大地之子》對"力"的表現(xiàn)是一個很好的典范。用筆的力量感隨著時代的前進，不能退步只能加強，中國書畫才能真正煥發(fā)出當代的筆墨精神。

　　《大地之子》是巨幅頭像，且是用筆墨表現(xiàn)，是開創(chuàng)性的，能達到如此高的水平，其筆墨有著石濤所言"一畫"之秉性，"即億萬萬筆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終于此"。《大地之子》從開始的第一筆到最后一筆是一個完整的氣息運動，向像宇宙的運動，是"太極圖"般的循環(huán)往復，生生不息的生命運動。它像一部完美的樂曲，自始至終統(tǒng)一在一個大的音調中而充滿著美妙的旋律。最后一個音符是第一音符的回聲、合璧。這是對石濤"一畫"說的最好的詮釋，且在這樣的巨幅頭像中更是難能可貴。因為，唯其難才是藝術的高峰。

　　《大地之子》是中國傳統(tǒng)筆墨的成功，它證明了傳統(tǒng)筆墨永遠不會過時，它是中國幾千年的文化積淀起的最深厚的文化底蘊，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美的寶庫。在有才能、有勇氣、有毅力的畫家手中就會煥發(fā)出新的、強有力的當代中國的筆墨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