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后，通過學習與接觸水滸題材的美術作品，發(fā)現(xiàn)畫家們在繪制梁山一百單八將時，多以形體動作、武器兵刃來區(qū)分人物。經過一番思考，我想嘗試以人物肖像畫來描繪梁山好漢，通過刻畫人物五官、神態(tài)，以表現(xiàn)人物的性格特點�，F(xiàn)將創(chuàng)作《閑畫水滸》背后的故事分享如下。
·社會地位不同，每個人的精氣神也各不相同
畫梁山好漢，分析其出身、社會地位的不同，大致可分為以下幾類：
官家出身，如大刀關勝、雙鞭呼延灼、霹靂火秦明、急先鋒索超等，他們或是名門之后、出身顯赫，或是武藝超群，是威風堂堂的大將軍。這類人歸屬于社會統(tǒng)治階級的群體內，在他們的眼神中帶有一絲輕蔑的色彩，所以在畫他們時常愛瞇著眼睛，表現(xiàn)一股傲氣。
富豪出身，如玉麒麟盧俊義、小旋風柴進、撲天雕李應等，他們是聲名遠播、享譽四方的大財主，任統(tǒng)治階級如何昏庸，百姓如何疾苦，他們依舊可以綾羅綢緞、揮金如土，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這類人屬于社會中的上層階級，是貴族身份，渾身散發(fā)著一股金貴之氣。
文人出身，如智多星吳用、神算子蔣敬、圣手書生蕭讓等，他們或是落科舉子、或是私塾先生，這類人讀過書、識得字，屬于民間的知識分子。他們沒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他們肚子里有墨水，在梁山好漢這群粗野漢子中，他們有見識、有主意，大家也樂于聽信他們的話，這樣的角色立身于這片酒肉云集的草莽之地，所以在描繪他們的五官神態(tài)時，要刻意流露出一派清高的傲氣、一絲文人的矯情。
漁夫出身，如混江龍李俊、阮氏三雄、張橫張順兄弟等，他們是漁戶出身，整日在江邊風吹日曬，屬于社會中的勞動人民。同時他們還是江上的強人，殺人劫財、販賣私鹽，生活無拘無束，雖然社會地位不高，但他們絲毫不在乎，日子倒也過得瀟灑。在畫這類人時，要謹記他們是憑“真”本事吃飯的，潛水功夫好，捕魚技術好，逞兇的本事更好!要表現(xiàn)出他們的得意、張狂之態(tài)。
農戶出身，如九尾龜陶宗旺、鐵扇子宋清、兩頭蛇解珍、雙尾蝎解寶等，他們或是種田種地的農夫，或是上山打獵的獵戶，他們自力更生，靠勞動過活。這類人代表了傳統(tǒng)的農民階級，他們沒有太大的本事，也沒有野心，在朝政昏庸、奸臣當?shù)�、官府腐敗、民不聊生的社會大背景下，他們的表現(xiàn)往往是默默承受，如果不是大難臨頭，他們不會主動造反鬧事。在刻畫這類人物時，他們的眼神并不靈動，甚至有些倔強。
山賊、惡霸出身，如赤發(fā)鬼劉唐、黑旋風李逵、喪門神鮑旭等，他們是亡命之徒，動輒滅人滿門，老人、婦人，甚至連四歲的小孩都殺。這些人好勇斗狠，兇殘成性，遠比上述所有人群都要嗜殺。所以在刻畫他們時，刻意把他們的眼睛畫圓、畫大，露出一幅令人望而生畏的兇狠之相。
·每位好漢都有自己的性格特點
社會各階層的人所表現(xiàn)出的精氣神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在畫梁山一百單八將時，就有了一個大框架的分類。在此基礎上，再根據(jù)每個人物的生平經歷、性格特點，加以自己對各個人物的認知，最后繪出的每一個人物也各有特點。
舉幾個例子，如青面獸楊志，堂堂楊家將之后，一生悲催，先是失陷花石綱，把“殿帥府制使”的官位丟了，無奈逃亡江湖，好不容易等到天下大赦回到東京，又在求仕途的路上，拜錯了門被高俅侮辱，后來為生計忍痛賣祖?zhèn)鲗毜秴s又遇到個潑皮牛二，實在忍無可忍殺了此人后又被刺配到了大名府，好不容易遇到個賞識自己的梁中書委以押送“生辰綱”的重任，最后卻又栽在了晁蓋、吳用一伙人手上……嗚呼！壯志難酬！上應天暗星，真是暗的慘淡。根據(jù)楊志的生平經歷，我想把他身上的那份“執(zhí)著”表現(xiàn)出來，他執(zhí)著于出身名門的高傲勁兒，不論是初上梁山時王倫等百般利誘、使盡了花招亦不為所動，亦或是他想盡辦法回東京復職，都表現(xiàn)出他對成為一代名將，立身行道揚名后世的“執(zhí)著”（而非與一幫山野草寇為伍）。
有剛正不阿的英雄，自然也有好色下流的小人。拿矮腳虎王英舉例，我在描繪他時極盡想要表現(xiàn)他那種“沾了便宜、洋洋得意”的神態(tài)。從“外形條件”上看，王英此人并不“英俊”，他與武大郎同樣是相貌猥瑣、極其丑陋、五短身材，但王英的媳婦兒出身好，名門大戶（反觀潘金蓮則是使女丫鬟出身），不單人長得漂亮，武藝還好，巾幗不讓須眉，關鍵時刻能“同生共死”！這樣一比較，矮腳虎那種“偷著樂”的感覺自然就出來了。
畫菜園子張青與母夜叉孫二娘夫婦時，我刻意將二人“陰盛陽衰”、“陰陽顛倒”的特色表現(xiàn)出來。孫二娘潑辣野蠻、粗獷豪放，在丈夫面前，想怎般盛贊武松的英雄氣概，絲毫不曾考慮自家男人的感受，思至此處，我在刻畫孫二娘一幅“春風得意”的面孔時，刻意將張青畫的低著頭，幾縷銀絲飄過，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二人形成鮮明對比，煞是有趣。
畫白日鼠白勝，要表現(xiàn)他那種賊眉鼠眼、暗地盤算、專搞小動作的“猥瑣”氣質。畫鼓上蚤時遷，要把他的一雙賊眼畫明、畫亮，決計不可教他有一絲英雄的氣概。其實在我看來，水滸的故事正是因為既有英雄好漢，也有宵小丑角，才會豐富多彩。梁山好漢多來自草莽，他們的五花八門、參差不一讓故事變得驚喜不斷，漫天星海里沒有一顆星是重復的，文學與藝術亦然。父親曾教育我“不要畫出來的人都千篇一律，不要讓自己的藝術程式化，有變化才有美感，有不同才會有驚喜�！�
·畫出不一樣的梁山好漢
畫梁山好漢，除了有上述社會地位的分類，人物生平經歷、性格特點的分類，最后還要融入繪畫者本人的感情色彩進去，即畫出個性、畫出特色。正如我在勾勒及時雨宋江時，沒有塑造他統(tǒng)領梁山軍馬百戰(zhàn)百勝、威武不凡的英雄形象，也沒有塑造他為了仕途而委身朝廷屈身為奴的堅忍形象，而是選擇了宋江在刺配江州，于潯陽樓上醉酒之后，為表達對朝廷的不滿，題寫反詩的恣意狂放。宋江的個性本就是“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的恃才傲物，本就是“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的憤憤不平，本就是“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的壯志未酬，本就是“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的快意恩仇，更加是“他時若遂凌云志，敢笑黃巢不丈夫”的萬丈豪情，此時的宋江才是真豪杰、真性情。
打虎英雄武二郎，《水滸傳》中個性最鮮明的人物，畫武松一定要畫出他的傲勁與霸氣。正如武松在景陽崗上連飲十八碗酒后，店小二勸阻其上山，武松所露出的一臉輕蔑的笑，略帶醉意的嘲笑，“怕甚麼鳥！且只顧上去看怎地！”這一笑充滿了一世英雄的豪氣干云，充滿了錚錚硬漢的自信與霸氣！猶記得小時候和爺爺一起看98版央視的《水滸傳》，最吸引我的是武松打虎那段，爺爺最愛看的是武松醉打蔣門神那段，兩段戲里武松都是豪飲一番之后再大展神威，常人眼中不可能的事，在醉醺醺的武松眼里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樁，真?zhèn)�英雄大丈夫！
閑話水滸，每個人眼里都有不同的一百單八將，每個人眼里的一百單八將也各有特色。終于，在2016年4月15日，我畫完了這套《閑畫水滸》。
——作者·陳子昂
（陳子昂，中共黨員，大學本科學歷。山東省新聞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禪意書畫院山東分院副秘書長。多件作品獲得中國之星藝術設計獎，入選《中國設計年鑒》。）
